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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1章 沈浸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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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1章 沈浸

昨日姜善寧從他院中拿走了許多小玩意,姜雲錚就覺得奇怪,姜善寧怎麽突然對這些東西感興趣了。

再加上她這幾日早出晚歸,跟爹娘說她是去顧府做課業了,但是姜雲錚某日卻在街上看到了顧靈萱。

兩人若真是做課業,又怎會在外面被他撞見。更何況,那日他只看到了顧靈萱一人,他等了許久,也沒有見到姜善寧的身影。

姜雲錚因此留了個心眼,第二日特意起了大早,果真看到姜善寧又出門。

他悄悄跟在馬車後面,奈何雙腿跑不過馬車,還好雪厚,依著雪地上兩道車軲轆印,半天才找到了這裏。

姜雲錚朝她身後掃視了一圈院子,“小妹,怪不得你昨日要我向七皇子道歉,原來這幾日跟他關系頗近。爹娘不是說了,叫我們離宮裏的人遠些,你怎麽這麽不聽話。”

姜善寧被他數落了一通,面子上掛不住,反駁道:“大哥,你不也瞞著我和爹娘在做什麽生意,咱們半斤八兩。”

“你!”姜雲錚煩悶不已,“這能是一碼事嗎。”

姜善寧靈機一動,朝他走過去,親昵的挽住他的胳膊晃了晃:“大哥,不如這樣,你不要告訴爹娘我這幾日來這裏的事情,我也不會告訴他們你跟宋三合夥的事,如何?”

姜雲錚被她抓住了小辮子,暗自權衡了一番。鄞城是他們侯府的地盤,諒這個七皇子也不敢對姜善寧做出什麽事來,等他和宋三賣出去了這批貨物,銀錢到手,他就立刻告訴爹娘這件事。

“大哥,你若是告訴爹娘這件事,我就把你的事情也說出去,大不了魚死網破。”

“好你個姜善寧,這些小聰明都用在自家人身上了。”姜雲錚擡指重重點了點她的額頭,勉強同意了,“行行行,誰也不許告訴爹娘。”

臨走時,姜雲錚不放心的叮囑道:“你跟七皇子相處的時候要當心,畢竟是宮裏來的人,心思深重。若是他敢欺負你,你盡管來找大哥。”

“好,我知道了。”姜善寧送他走出一些路,目送他離開後,連忙跑回房裏。

蕭逐站在房門後,見她進來,黑沈眸子微動,轉身走到書案前。

他耳力極好,姜善寧和姜雲錚的話全都聽見了。

看樣子姜雲錚並不知道她這幾日來這裏,既然她不是與姜雲錚合謀逗弄他,那麽她近日如此殷勤待他,到底是何目的呢。

他的身上能有什麽可圖謀的。

蕭逐劍眉輕挑,兩臂垂下來時手指正好搭在桌沿,他垂眸看去,指腹抵住一顆棋子,半晌不語。

姜善寧想著總得解釋一番,於是說道:“殿下,方才是我兄長來此,他……他是見我今晨沒有吃早膳,於是給我送了些。”

她兩手空空,又說:“我交給菘藍了,就沒有拿進來。”

蕭逐先前問過她,侯府的人是否知道她整日來此,她當時並不想過多解釋,便說了知道。

今日姜雲錚找來,還好蕭逐沒有出來,否則他便知道自己騙了他。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關系,可不能疏遠了。

姜善寧咬了咬舌尖,暗道真是撒一個謊,要用許多個謊來圓。

她躑躅著走近幾步,“殿下,我們接著打雙陸吧,方才那局還沒有結束呢。”

蕭逐是個聰明人,並未想在此事上多做糾纏,他松開手下的那枚棋子,在圈椅上坐下,打量起方才的那局雙陸來。

姜善寧這才在他身旁坐下,兩人沈默不語的打完了這局雙陸,她趁機問道:“殿下,您身上的傷好得怎麽樣了?”

這些時日姜善寧把藥帶過來,蕭逐不讓人近身,都是自己換的藥。

不過她瞧見他的脖頸和掌心的傷差不多都好了,身上的傷應當也是如此。

蕭逐輕咳一聲:“已經好了許多,多謝二姑娘。”他掌心攤開,指了指棋盤,“承讓了。”

“不打緊的,殿下的身體才是最重要的。”姜善寧彎了彎唇,轉而問道:“殿下,你來了鄞城之後是不是還沒有在街上轉過?”

“尚未。”蕭逐回答。

姜善寧杏眸亮晶晶:“殿下,過幾日我帶你去街上的書肆瞧瞧,鄞城的書肆可大了,我的許多話本都是在此買的,裏面還有許多孤本,你一定會喜歡的。”

她給蕭逐拿了許多自己的話本,但是阿爹書房裏的書不敢多拿,她怕阿爹回來會發現。

她方才悄悄觀察了一番,從阿爹房裏拿的那幾本兵書都被蕭逐謄抄了下來,反而她的話本,都整齊的擺在書案的一角。

畢竟只有幾本書,姜善寧怕蕭逐看完了會無聊,正好他身上的傷好了多半,便有此提議。

“殿下,你別看最近街道空曠,是因為臨近年關,再加上今歲雪大,街上的小販們都回家了。不過等過了年,到了上元節那日,街上一定人滿為患,到時候我跟殿下一起去看花燈。”

姜善寧神采飛揚,回想起去歲的上元節,她更是壓不住嘴角,笑意盈盈的給蕭逐描繪那盛況。

聽到她的話,蕭逐不由自主放空了神思,隨著她的話一同進入那方夢境。

夢境中沒有欺辱與毒打,沒有不屑與漠視,耳邊一直伴著一道清甜的嗓音,綿綿不絕。

姜善寧說的正起勁,忽然發覺半晌不見蕭逐說話。

她擡眸飛速瞄了一眼蕭逐,就見他懶懶靠在圈椅中,一條手臂搭在扶手上,另一只手搭在桌沿,骨節分明的長指輕叩桌面。

目光漸漸上移,落在蕭逐疏朗的眉眼上,他鼻梁高挺,薄唇揚起一抹若隱若現的弧度。若非姜善寧仔細看,甚至不會發現這抹笑意。

他的臉廓分明,眉眼輕擡間,隱隱透著一股淩厲之色。

哪怕虎落平陽,骨子裏那一分渾然天成的威嚴也絲毫不減。

“殿下,你覺得我的提議怎麽樣?”姜善寧收回目光,撐著下巴問他,眼眸中盛滿期盼。

“好。”蕭逐唇角微微翹起,眉眼舒緩,輕聲應答,“那就一言為定。”

他的聲音很輕,像是怕打破此刻美好的氛圍。

不論姜善寧有什麽目的,她編織的這一方夢境太過美好,是他十幾年來從未擁有過的。

十幾年來杯弓蛇影,枕戈待旦的警覺告訴他要立刻抽身,可是蕭逐清醒地沈浸其中,哪怕姜善寧是騙他,蕭逐悲哀的希望這個夢境可以久一點,再久一點。

*

是夜,明月高懸,大雪如瀑。

蕭逐坐在書案前,借著明亮的燭火細細翻讀手裏的書籍。

以前在冷宮裏,根本沒有這麽多的書籍供他閱讀,他常常翻墻到國子監裏偷偷聽先生授課。

有時皇子們下學之後,趁著沒人,他會偷偷溜進去謄抄一些書籍。

如今來了這邊關的鄞城,倒是能夠光明正大讀書。

應乾帝和皇後若是知曉了,恐怕會後悔流放他來鄞城的舉動。

明黃的燭光映在蕭逐身上,籠上一層柔和的光暈。

蕭逐指腹撚著頁角,長指微動翻過一頁,隔壁院子裏隱約傳來爭執聲。

“你是沒看到,今日姜姑娘來的時候帶了多少新奇玩意,全都進了那小雜種的屋裏。”

“即便如此又能有什麽辦法,州牧說了,現在還不到對他動手的時候。你且忍忍,等大人下了令,那小雜種一命嗚呼後,他那些東西不全都是我們的。”

“你說的也有道理,罷了,只能如此了。呸,真是晦氣的東西,怎麽沒死在京城,來到這裏礙人眼。”

蕭逐冷嗤一聲,書脊上被他捏出壓痕,黑沈的眸子裏泛起殺意。

隔壁的爭執聲漸漸沒了,他眉眼壓下,看完這頁後合上書,輕輕放在一邊,轉身走向木床邊。

遠方天際忽地響起一陣飛鷹的尖嘯,穿透茫茫雪夜。

蕭逐敏銳察覺到,他掠身到窗邊,推開窗扇,眼眸鋒利,直直鎖定住黑沈夜空中飛來的一只蒼鷹。

他神色微變,旋即手臂擡起,橫在胸膛前。

那蒼鷹鎖定目標,雙翅震動,朝他俯沖而來,鷹爪屈起,穩穩扣住蕭逐的手臂,啞聲嘶叫。

蕭逐伸手覆在它的脊背上,輕輕撫摸了幾下。它的一只腳上綁著小小的信筒,蕭逐偏了偏頭,取出裏面的紙條。

他將蒼鷹放在窗臺上,屈指打開紙條,上面只有寥寥幾句話,他卻看了好幾遍。

從宮城中離開後,他終於有機會聯絡母親娘家的親人,趁看守他的衙役不備,找了間驛站傳信到潯州。

應乾帝強占母親後,明裏暗裏打壓母親在潯州的親人,奪兵權,換心腹。自那之後,他的舅舅便沒了音信。

蕭逐並不知道潯州的情形為何,他試探著傳信過去,沒想到真的等來了回信。

舅舅葉覺平先是問了他的處境,又說他如今在潯州的一間鏢局做事,他一直覺得妹妹的死沒有那麽簡單,直到等來了蕭逐的信箋,他更加堅定了起初的想法。

最後,葉覺平問起他之後的打算,言明不論蕭逐有何謀劃,他都全力支持。

蕭逐來到桌前,提筆寫下幾句話,卷好後塞進蒼鷹腳上的信筒中。

他摸了摸它身上冰涼的羽毛,手臂一揚,伴隨著幾聲高昂的鷹啼,蒼鷹飛向茫茫的雪夜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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